文/陈坚 01、从佛经的“意义僵化”,到禅宗的“不立文字” 中国佛教史其实就是一部印度佛教中国化、从而中国文化佛教化的历史。 禅宗对佛教中国化是做得最彻底的,从禅宗的运作中最能看出佛教中国化的经验,那就是中国佛教在保持佛教基本精神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摆脱对印度佛教的依附而走自己的路,此之谓“教外别传”。 可见,一种外来思想文化的内化、大众化,实际上是一个文化再造的过程。 自两汉之际佛教从西域和印度传入中国后,外来的佛教文化便与中国本土文化“里应外合”,双向互动,创造了灿烂辉煌的中国佛教文化 在这个过程中,不但印度佛教被染上了中国文化的色彩,而且佛教也“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了中国文化,举凡中国的哲学、宗教、道德、文学、书法、绘画、武术、建筑、民俗,无不程度不同地受着佛教的影响,多少不等地夹带着佛教的元素。 我们通常所说的中国文化的“盛唐气象”,说到底就是以佛教为底蕴的中国古代文化的繁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佛教史其实就是一部印度佛教中国化从而中国文化佛教化的历史。 就印度佛教的中国化而言,它虽然涉及方方面面的问题,但却有一条主线贯穿始终,这条主线可以归结为从佛经的“意义僵化”到禅宗的“不立文字”。 02、“意义僵化”并不等于无意义、无思想 纵观世界宗教史,在迄今为止的所有的宗教中,印度佛教是最具思想性的,甚至还有“过度思想”之嫌。包括释迦牟尼在内的一大批擅长沉思的印度佛教思想家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佛教认识论,这种佛教认识论主张通过开启智慧了悟宇宙万法“缘起性空”的“实相”来获得真正的解脱,此之谓“慧解脱”。 印度佛教这种基于认识论的“慧解脱”思想自汉代起就陆陆续续地被译介到了中国,到唐代便已汗牛充栋洋洋大观在数量上(质量上不便于比较)超过了中国本土经典。 然而,印度佛教思想,名相概念既繁理论观念又玄,本就不容易懂,再加上翻译过程中“格义”和“洋泾浜”的“涂鸦”,以致于使得被翻译成汉语的印度佛教经典,专门研究尚且难入难解,一般人更是不知所云。 东晋“佛教奇才”僧肇(384-414)的《肈论》被认为是中国佛教史上能够正确理解般若“空”观思想的第一个作品。 但《肈论》实在比印度般若经典本身还难读还难懂。于是乎,对于中国的普罗大众来说,无论是印度佛教经典还是像僧肇这样的中国佛学家(更不要说才华不如僧肇者)所写的佛学著作,都无法用来指导他们日常的佛教生活,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无法通过阅读这些佛教作品来开启智慧获得解脱。在他们面前,无论是翻译的还是创作的,一切汉语佛教经典都“意义僵化”,毫无宗教应有的活力。 自古至今,中国佛教中的汉语佛教经典就是处于这样一种远离现实佛教生活的“意义僵化”的状态。 然而,“意义僵化”并不就等于无意义,并不就等于无思想,这就好比一个人死了并不一定就是其意义的消失,相反,死有时恰恰是其意义的开始。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当印度佛教经典以及研究印度佛教经典的汉语佛学作品在中国佛教语境中“意义僵化”的时候,一种崭新的中国佛教模式在它的旁边迅速蔓延,这就是有别于印度佛教“慧解脱”的中国佛教“行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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